程遠山記得自己應該有二十多年沒有到這裏來了，原本只是一座小城市，現在已經變得像座繁華的大都市。想要在這裏找一個人，程遠山沒想過會很難。“遠山，是這裏不會錯吧。”雷明跟在程遠山身後四處看看，他是第一次到這裏來。

程遠山有朋友的電話，只是現在打過去成了空號。雷明說這茫茫人海的怎麽找一個二十幾年前的朋友。“不會有問題，不會有問題。”程遠山讓雷明不要著急。

雷明到是不是急，他看著程遠山，心裏默默地想：急得是你吧。不過也只是想想，而沒有說出來。說到底還不是因為程遠山自己的事，說什麽因為對方有恩情在先，他既然承諾，就不能不兌現。

這兩父子可真有意思。雷明還記得這對父子吵架那天的事，一個說堅決不娶爸爸朋友的女兒，一個說一定要娶，不然就不要進程家的門。這麽一點點恐嚇可嚇不到程宇，他不進程家的門也無所謂，反而慌的是程遠山自己。

程遠山老早之前就對程宇說過讓他娶朋友的女兒，可程宇哪聽得進去。我行我素就算了，還找了一個女朋友來見父母。程遠山可不認這個兒媳婦。本以為事情會僵持著，可不想一個多月前，程宇主動上門說需要借助程遠山在商界的力量，去收購一個在程遠山看來沒有價值的公司。

雖說是兒子難得有事相求，不過他這個做老子怎麽放過講條件的機會。程遠山讓程宇答應，娶他朋友的女兒。程宇答應很爽快。現在讓程遠山想想，他兒子根本就沒想過會兌現諾言。現在那邊的公司也已經收購，他讓程宇娶他朋友女兒的事卻一拖再拖。

除去程宇有個女朋友這點之外，程遠山不喜歡程宇的這個女朋友，雖然那天見面時那姑娘，程遠山連名字也沒有去記。穿得到是很漂亮，閃亮亮的裙子，可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樣子靠在程宇身上。讓他這個做爸爸的看不下去，站沒個站相的，不像話。

於是，程遠山又想到了自己和朋友之間的承諾，說是承諾，也有點類似於玩笑說。你家有個兒子，我家有個女兒，將來可以結成親家。也沒留什麽信物，也沒有依據，就那麽空口說了一句話。

一開始程遠山也沒太當回事，可程宇越是堅持越讓他反對。雷明搖頭，這兩父子脾氣一模一樣。難怪這次不要程宇媽跟著來，這大海撈針的事，累人。像雷明這樣也是常在外面跑的人，也覺得是件累人的事，可想可知這事確實有難度。

原本程遠山記憶裏的朋友的家，早就蓋起了商場，哪還有原來居民區的影子。這個問人的話，問不問基本上也沒有什麽區別。程遠山當然不死心，說有困能，找警察局嘛。

於是雷明開車到了最近的派出所。派出所的民警接待了程遠山，說明了來意之後民警卻說了一件讓程遠山意想不到的事情。

席間，只有沈霄然沒有說話，不過事情的大概他都聽明白了。現在的問題是程宇非安寧不娶，而程爸爸一定要讓程宇娶他那個朋友的女兒，哪怕未曾謀面。程爸爸的頑固沈霄然也是知道的。

他低頭，看到空空的碗盤，安寧做的飯菜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吃。沈霄然用不經意地眼神打量了程宇，他看得出程宇的目光一直落在安寧身上。這兩個人啊，真讓人羨慕。沈霄然說不上自己是羨慕哪一個，或者是哪一個更羨慕，總之，這兩個人能在一起，真的是件很好的事情。

沈霄然第一覺得自己坐在這裏，好像成了多餘的人，那三個人是在談自己的家事，他這個外人又算得了什麽呢。“這麽不靠譜的事——”沈霄然說，“憑著一句話，就讓程宇和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結婚。我看，你們幹脆奉子承婚算了，程董也不會拿你們怎麽樣。”

原本沈霄然說得只是句玩笑話，可不想程宇和安寧兩個的表情同時凝固住了。兩人都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沈霄然。沈霄然心裏咯噔一下，這是有什麽隱情？

“不行不行。”程媽媽說，“老程這個人在這方面很傳統，不能做這樣的事。你們沒有吧——”程媽媽試探性地問程宇。

程宇馬上搖頭說自己不會，說著，他緊緊握住安寧的手。安寧淺淺地笑了一下。沈霄然能看得出來，這兩個人有問題。

安寧的手機響了，手機放在茶幾上。電話響時，安寧並沒有馬上去接。直到沈霄然提醒她，她才如夢初醒般聽到了電話鈴聲。可當她要去接時，對方掛斷了電話。安寧只看到一個串陌生的數字。

“誰？”程宇問。

“不知道。不認識。”安寧放下手機回到餐桌邊。

“你爸爸那裏，會去說說。”程媽媽說程爸爸今天之所以不來是因為要去見那位老朋友，說是見，其實也是沒有頭緒的事情。因為那麽多年過去之後就再也沒去看過對方，也沒再聯系過。“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都是一個問題。”程媽媽也有點擔心地說。

程宇希望爸爸別見到老朋友：“找不到更好。”

雷明和程遠山坐在車裏，程遠山掛了電話。“她沒接。”他剛剛打了一個電話，號碼的來源很曲折。就算有聯系方式，也已經失效。雷明提出去那個朋友以前工作的地方問問，看能不能找到他女兒的聯系方法。

於是兩人來到了那個朋友以前的工作單位，也是一家酒店。在當地也是小有名氣，程遠山很容易就打聽到了那個朋友的事。說起來對那人都是一臉可惜的樣子，說他做的菜是最好吃的，很多客人就是沖著他做的菜到酒店裏來。

因為他不在，酒店的生意也差了很多。說話的是廚房裏的一個小廚師，以前跟在那個朋友手下做事情。說他是工作很誠懇，兢兢業業，可以說為了廚房而放棄了家庭。他家裏的事都是有他老婆在管著，他還有一個女兒。

對對對，我們找他女兒也可以。程遠山問小廚師有沒有他女兒的聯系方法。小廚師搖頭表示不知道。就在程遠山要失望時，小廚師說只在他老家的聯系方法。他老家還有人，好像是他的爸媽。

終於，程遠山打通了那個朋友老家的電話。接電話的人，據說是她媽媽，一個奶奶輩的人接的。年紀大的人並沒有聽懂程遠山在說什麽，也沒有懷疑程遠山的話，就把他女兒的電話給了程遠山。

在掛電話之前，奶奶一直在說同一句知，有空來玩啊，見到我兒子叫他一起來回趟家啊。奶奶一直在重覆同樣的話。程遠山楞了很久，雷明問了出了什麽事，或是聽了什麽讓他震驚的話。

“她不知道她兒子已經——”程遠山還想說什麽，可他的電話響了，這是在外出當中響起的不知道第幾個電話，公司裏有很多事情必須由他做決定。他突然說要到外面去，讓其他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辦，遇到事情要做決定時只好給程遠山打電話。

雷明說要不先回去好了，既然有聯系方式就不怕找不到人。“不是在我們那裏嗎。”雷明的意思是，剛才奶奶在電話裏說，她孫女在外面打工。正好就是豪生集團總公司的所在地。“回去慢慢找吧。”

“不行不行，不能慢。”程遠山有點氣呼呼地說，“老雷，你也看到了程宇對我的樣子，如果我再慢慢來，恐怕他們連小孩都會生下來。”

雷明只好搖搖頭，他不是很明白為什麽程遠山要那麽固執。又不是黑紙白字簽字畫押的事情，權且當成是玩笑也可以。何必那麽認真。說到底，還是因為跟兒子在慪氣，這個當爹的人，手底下管著那麽多號員工，可是對兒子卻不像成熟的爸爸，都一大把年紀的人，還慪什麽氣。

“不行不行，我一想到她一個人孤苦伶仃，我不能置之不理。”程遠山還想給朋友的女兒打電話，可無奈已經到了飛機起飛時間，廣播裏傳出請關閉手機的播音。程遠山只好把打電話的事放到一邊。

程媽媽走時，沈霄然並沒有走。是沈霄然說的，因為學有些攝影上的事想教她。程宇要送媽媽回去，兩個邊討論拍照片的方法邊等著程宇回來。沈霄然會把自己知道的方法和技巧都毫無保留地告訴安寧。沈霄然舉起相機，演示自己的方法，鏡頭對準備了安寧。

只是鏡頭下的安寧有點心不在焉，沈霄然放下相機問安寧：“有心事？”

安寧笑了笑，搖搖頭。“沒事，不用擔心。”

“我剛才說了什麽。”

安寧楞了一下，沈霄然說的是關於鏡頭的事，可安寧沒有聽進去。“不好意思，可能今天是累了。”安寧的神思有點恍惚，一直集不了精神，這個狀態是在吃飯時才發生的。之前她好好的，吃飯時，沈霄然的一句話，讓安寧變成了現在這樣。

沈霄然知道是哪一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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